—而未必是“世界主义”,更不是“东方”或“西方”(那块挂在纪念馆匾额叫作“卧东怀西之堂”,个纯然中国文人表达方式)。新文学新绘画运动头批人物,大抵将新学与旧学、白话与古文、西画与国画……看作固有两端,或择其,或先后转换,木心,可能是这群体最后个案。单看文学,他驾驭古文与白话能力,圆熟无碍,但他禀赋、快感、野心,是占有并抹去两端痕迹,变而为自己两极——他文学读者想必同意:他是写《巴珑》与《伪所罗门书》那个人,也是写《诗经演》和无数俳句那个人。
他绘画好恶(如与他好几次怄气)并不就是他文学好恶(有《文学回忆录》为证)。他嫌恶几乎所有绘画写实性,但热爱并敬畏写实主义文学(数落种种现代流派后,他说,文学未来出路,恐怕还在写实主义);他不关心,也不太解超现实主义绘画,却连篇累牍大谈超现实主义文学。他终生爱敬达·芬奇、塞尚,但对这两个姓名间四百多年无数画家,简直视若无睹(如果不是说得太重话),可是文学、诗作(自古希腊、《诗经》路下来),只要他读过,便不愿错过家,而竟各有心得。
他心仪西洋画家太少,开不出前述访谈那份名单。相较西洋文学与音乐,很久才发现:木心并不果真迷恋西洋绘画。
他爱达·芬奇,是在蒙娜丽莎肩后望见“宋画”渊深而雅驯,他那本唯画册,达·芬奇,并不翻看,是那份旧版画册设计招他喜欢;他爱塞尚,并非意在塞尚苦心经营结构,而是逸笔草草,还有,所谓“味道”。在纽约、伦敦,他逛美术馆差不多是在陪,等看完——再现、逼真、繁复、叙述性画,难以吸引他——远远扫视巴洛克厅堂伟大经典,他从不入神地细看、久看,十八九世纪名画,更是走而过。
“味道太咸。”他带着轻微嫌弃,轻轻说道,就像吃不惯西菜那种表情。
他迷恋纸本。林风眠影响源差不多全是纸本。纸本,不是西洋艺术要项(甚至不是油画,而是雕刻,这层,木心无保留赞叹古希腊)。纸、墨、毛笔,意味着中国渊源——除艺专时期,木心成年后即放弃油画。这层他和鲁迅倒是相契(鲁迅说:原作都看不见,油画家等于摸“黑弄堂”)。有回说起中国人弄油画,木心轻蔑地笑,嗤道:“油画?做梦哩!”大声同意他,他开心起来,顺口哄:“侬倒还好,还可以……”问为什,他忽而收调笑语气,说:“侬老实呀。”
并不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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