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时,慧生没有回来。月傅盘桓许久,才找到厨房。她看到炉膛里烧着熊熊火,炉上坐着口大锅,水已烧开,冒着氤氲白汽。慧生抱着胳膊坐着,呆呆地望着那炉火,脸被火光烤得通红。忽然,她开始呜咽,将脸深深埋在胳膊里。肩膀也剧烈地抖动起来。她哭得这样伤心,终于放出声响,不管不顾,以至于月傅已经走到她身边,她并未察觉。
月傅抬起她脸,擦去她颊上泪痕,却又猛然揽入自己怀里,紧紧。她不说话,任由她去哭。
慧生并没有停止。她边哭,边记起那个有月亮夜晚。个女孩,俯在她身上哭。当时,她感到身上累累伤痕,很痛,也有些暖。
在本残旧岭粤地方志上,看到有关般若庵零星资料。可提是,这庵虽湮没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战火,但却曾为席“竹珍筵”闻名。据说,这席素宴为个叫月傅女尼所制。
因年代久远,字迹漫漶。但依稀仍辨得出,在这节开首,印着:“大凡笋贵甘鲜,不当与肉为友。今俗庖多杂以肉,不才有小人,便坏君子。”
慧生是深夜回来。
她看到桌上那包罂粟。
月傅看着她,并没有说话,只是愣愣看着她。
慧生将那包果实包起来。月傅冲过去,把抓起来,掷在地上。
慧生冷眼,俯下身,要捡起来。月傅脚踩下去,实在而有力,那果实崩裂开来。乌黑籽,还有些雪白粉末。那馥郁、莫可名状气息,在空气中散布开来。慧生打个喷嚏。
底下则是菜单,印有“海棠片”“素云泥”“增城笋脯”“灵芝笋”,可惜并未有制法。倒是道“紫竹莲池”,跟些文字:此出于杭州灵隐,竹荪、莲子、雪簟,入盐汤焯熟,入碗即成,三者相得,各有清致
她想,她直谨小慎微,每次磨粉,都忍住打喷嚏欲望。她将那些粉加上木樨香,调制成乳液,然后慢慢地渗入魔芋,让每个颗粒都渗入。那魔样味道,渗进去,可以让每个男人都欲罢不能。
她想,她终于可以淋漓畅快地打个喷嚏。
月傅说,你这样,和眉傅房里那个大烟鬼,有什分别。他倒是光明正大地抽,你却偷偷摸摸地喂。们这样人,还不够让人看轻?你做这些下作事,想过吗?
慧生愣住。她看着满地齑粉,抬抬脚,似乎小心地想躲过什。她往后退几步,这才抬起头来,眼神是散。她努力将目光聚拢,落到月傅脸上,好像在看个陌生人。她说,做这些,不全是为你?
说完这句话,她转身,夺门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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