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走出去。酒馆里又清静下来,只有庄之蝶和墙角坐着个老头是顾客。老头鸡皮鹤首,目光却精神,喝是白酒,就是碟盐水黄豆,用大拇指和中指食指捏酒碗姿势和力量,庄之蝶知道老头是个用笔人。庄之蝶在类似这样小酒馆里,常常会遇到些认识老教授或文史馆那些满腹经纶学者,他们衣着朴素,形容平易。酗酒年轻闲汉们总是鄙视他们,以为是某个退休工人,退居二线机关中层干部,抢占他们凳子,排队买小菜时用身子把他们挤在边。
庄之蝶认不得这位老者,心里却想:这怕又是个天地贯通人物。他不停地看老者吃酒,希望他能抬起头朝自己这里来看,但又害怕老者看见自己,因为这些成人精人物,会立即看出你肠肠肚肚,你在他面前全然会是个玻璃人。老者却目不旁视,手捏颗豆子丢在口里,嚼会儿端起酒碗吱地咂下,自得其乐。顿时庄之蝶感到自己活得太累,太窝囊,甚至很卑鄙。这时就听见远处有极美乐响传来,愈来愈大,酒馆店主跑到门口去看。他也过去看,原来是巷中家举行接骨灰典礼,亡人骨灰从火葬场运到巷口,响器班导引数十个孝子贤孙,接骨灰盒,焚纸鸣竹,然后掉头返回,乐响又起。庄之蝶参观过许多葬礼场面,但今天乐响十分令他感动,觉得是那深沉舒缓,声声入耳,随着血液流遍周身关关节节,又驱散关关节节里疲倦烦闷之气而变成呵个长吁。他问店主:“这吹奏是支什曲子?”店主说:“这是从秦腔哭音慢板曲牌中改编哀乐。”他说:“这曲子真好!”店主惊着眼睛说:“你这人怪,哀乐有好听?就是好听,也不能像听流行歌曲样在家里放呀?!”庄之蝶没再多说,回坐到他酒桌。酒桌那头已新坐个戴白色眼镜年轻人,边叫喊来瓶啤酒,盘炒猪肝,边从口袋里掏出本杂志来读。年轻人读得特别投入,时不时就独自地发个轻笑。如今能这容易坠入境界读书人实在太少,庄之蝶遂想:天下文章都是作家编造出来,却让这些读者喜怒哀乐。牛月清知道他写文章过程,所以她总看不上他文章,却在看别人写书时流过满面泪水。年轻人突然口舌咂动起来,发出很响声音,庄之蝶猜想这定是看到书里人物在吃什好东西吧。这时候,那捧着杂志两只手,只就抓住面前筷子,竟直直戳过来,在庄之蝶盘中夹起三片熏肠,准确无误地塞在杂志后口里。会儿,筷子又过来,再夹两片吃去。
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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