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鬼,不可以在浴室里摸来摸去。”有人呵斥。
冯李二人皆吓跳。名白发老者光着身子走进来,从年龄来看是退休职工,但还不算太老,眼镜片上正迅速蒙上两瓣蒸汽。他摘眼镜,脚伸进浴池,试试水温,然后用
回复。
“氛围,氛围,去不返。”
“愚蠢怀旧情绪。”方教授指出,“不过,这会儿写出来,正当其时。”
回忆浴室,请务必记住那是九九〇年新贴瓷砖,在所有年代剧里呈现出陈旧色泽都是当下视角,而实际上,浴室刚刚翻新。水管涂银灰色油漆,莲蓬头还没来得及被拧走,浴台边沿贴上弧形护角,比较恼人是地砖偏滑,常把光脚汉子摔成四仰八叉,然而咱们工人有力量,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洗,未曾听说有人向厂里索赔。某日下午两点半,李白和冯江仗着自己地位,闯入空无人浴室,浴池比从前更深,这意味着可以游泳。冯江怪叫声,在浴台上做个不太完整鱼跃动作入水,李白在更衣间慢吞吞地脱光衣服,扶墙入室,用手捞下,水很清,也很烫。他确信只有冯江可以在暑期下午畅游于滚烫池水中。
李白抬头张望浴室高大拱顶。光线充足,切都是白色,多年后他在伦敦圣保罗教堂感受到同样圣洁。拱顶意味着什?意味着回声,适宜交谈和吟诵,蒸汽凝结凉水不会直接掉落在头顶,也意味着楼上不可能有女浴室。你知道平顶更廉价易造,可这农机厂男浴室偏偏就是拱顶,它略微超出你对工人阶级预期,不足以言说,仅仅是存在。你是个在拱顶之下度过快乐时光小崽子。
冯江出水,这时李白惊讶地注意到,他已经长出浓密耻毛。
“看什看?男人被热水泡过以后,那里是会变大些。”冯江说。
“不是……”李白说,“你毛,上个月没长出来,现在变得和大人样。”
“你也会。除非你像老八样天生是个白板。”
老八是个钳工绰号,他另个绰号就是白板,不过没人敢当面喊。他状况没什好描述,总之就是大摇大摆出入于集体浴室。在某些年代,这是坦荡,某些年代是无耻,某些年代又变成坦荡。对十五岁李白而言,他才不关心老八感受,他只是从具成年男性轻微变异躯体之上看到自己。集体浴室是个有趣地方,隐私?当然也有,在想象力月球背面。隐私分两种,种是你老婆才知道,另种是大伙都看得到阴晴圆缺。他伸出手指,想趁冯江不注意,摸下他耻毛。冯江知道他手贱,早有防备,躲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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