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像小孩那样认为,世上有两个巫师——善良和恶毒,他直害怕那个恶巫师又将打败善巫师,吃饱穿暖、善良世界又将消失,他又将重新啃自己皮带。
他对手摇磨粉机很感兴趣,只是它生产效率太可怜,才磨出几把灰剥剥生面粉,他脑门上已是汗津津。
谢苗诺夫用锉刀和砂纸把传动装置打得锃亮,把联结机械和石磨盘螺栓拧紧。他作为内行莫斯科机械师,理应干切都干,把乡下工匠粗糙活儿全都修整遍,可磨粉机打这以后工作得更差劲。
谢苗诺夫躺在炉子顶上想,怎能够更好地磨面。
翌日早晨,他重新把磨粉机捣鼓遍,把车轮和老挂钟部件全利用上。
内衣卷成包。他闻到自己脏身子上和浸满屎尿裤子上那股臊臭味。
她帮谢苗诺夫坐进洗衣盆里,他那被虱子咬伤身子感到她粗糙有力手掌触抚,他后背和前胸流满温乎肥皂水。他突然呛口水,全身颤抖起来。他尖叫声,咽下口鼻涕,情不自禁大叫道:“妈妈……好妈妈……好妈妈。”
她用粗麻布灰手巾替他擦干净泪水涟涟眼睛、头发、肩膀。她托住谢苗诺夫腋下,扶他坐在长凳上,弯下腰,擦干他两条柴棍似细腿,给他穿上衬衣和长衬裤,扣上布扣子。
她把盆里黑糊糊脏水倒到桶里,把桶提走。
她在炉子顶上铺上熟羊皮祆,盖上条纹麻布,从床上抱来大枕头,放在床头。
“赫里斯佳大婶,您来看看吧。”他洋洋得意地说,让她看他改装带齿轮双传动装置转动得怎样。
他们几乎相互不说话。她不提起1930年死
然后她轻轻地像提小鸡似扶谢苗诺夫欠起身子,帮他爬到炉子顶上。
谢苗诺夫躺下,处于半谵妄状态。他身体感到难以想像变化,残酷无情世界想消灭这头被折磨得半死牲口,但没能得逞。
不过,无论在集中营或是在军用列车上,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痛苦难熬。两腿火辣辣地胀痛,手指酸疼,全身骨头像散架,呕吐恶心,打嗝儿,脑袋昏昏沉沉,灰蒙蒙黑漆漆似灌满稠浆,会儿又突然变得空洞洞轻飘飘,天旋地转;眼睛刺痛,眼皮发涩。有时,心脏作疼,突然收缩,好像停止跳动;体内充满气,像是死亡已经来临。
过四天,谢苗诺夫从炉子顶上爬下来,开始在屋子里走动。使他大吃惊是,原来世界充满各种食物。在集中营生活里只有烂甜菜,仿佛地球上只有这种浑浊带霉烂味稀汤。
可此刻他见到小米、土豆、圆白菜、腌猪油,他还听到公鸡打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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