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好封信开头几句:
“你听到这事会十分高兴,不是因为被抓起来,而是因为你已经离开,你可以感谢你那耗子般本能,使你离开下沉船……是个人……”
眼前闪过侦讯员桌子上电话机……头健壮公牛打他腰,打他腋下……大尉拉起窗帘,把灯熄……档案材料沙沙响着,他在沙沙声中渐渐入睡……
忽然有根烧得红红、弯弯锥子扎进他头盖骨,似乎他脑子发出焦糊味:是叶尼娅·尼古拉耶芙娜告密,出卖他!
十分精彩!十分精彩!这是有天早晨在兹纳缅卡,在共和国g,m军事委员会主席办公室里对他说话……那个尖下巴胡、戴着光闪闪夹鼻眼镜人看过克雷莫夫文章,就很亲切地小声说这话。他记得:那天夜里他对叶尼娅说,党中央把他从**国际召回,让他在政治出版社主编本书。“当年也算个人物呀。”他想道……就是那天夜里他对叶尼娅说,托洛茨基看他文章《g,m与改良—中国与印度》,说:“十分精彩。”
衬衣从夜晚秋日原野回到方面军特别科人。
“这也是命运,”他想道,“也无处可去。已经晚啦。”
后来他又要求上厕所,后来昨天那个大尉又来到,把窗帘拉起,把灯熄,抽起烟来。
于是克雷莫夫又看到白天亮光,阴森森,好像不是来自太阳,来自天上,而是来自内部监狱灰色砖墙。
四十四
说这话时候没有旁人在场,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转述过,只是对叶尼娅说说,这就是说,侦讯员是从她嘴里听说。是她告密。
他再不觉得已经有七十个小时没有睡觉,他
几张床全空着,另外三个人也许搬到别囚室去,也许他们都在受审。
他被打得皮开肉绽,失去自制力,带着被遗弃人生躺在床上,腰部疼得非常厉害,好像他肾被打坏。
在人生毁灭痛苦时刻,克雷莫夫懂得女人爱情力量。妻子!只有她珍爱这个被无情铁脚践踏得血肉模糊人。他浑身是血,她会给他洗脚,给他梳理蓬乱头发,她看着他失神眼睛。他心灵被伤害得越厉害,世上人越是厌恶他、瞧不起他,她就越是觉得他可亲可爱。她跟在汽车后面跑,她在库兹涅茨桥站队,在劳改营铁丝网外面等候,她心想着给他送几块水果糖、几头大蒜,她在煤油炉上给他烙糖饼,她愿意花费几年时间,为是哪怕跟他见半个小时面……
不是所有睡过觉女子,都能跟妻子样。
他因为绝望得像挨刀割样,就也想唤起另个人绝望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