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打过三更,巷子里几头野狗叫得人好心慌,风紧,好像要从棉纸窗外灌进来似。
进庆生屋里,坐在床头她直呆呆地句话都没有讲过,她愣愣地瞪着桌子上爆着灯花蜡烛,脸雪白,绷得快要开拆似。头长发被风吹乱,绞在起,垂到胸前来。她周身直发着抖,看见她苍白手背不停地在打战,跳动得好怕人,坐在她身边连不敢做声,喉咙干得要命。
们在庆生房里等好刻,庆生才从外面推门进来,他看
哈盛强对面街下车,把将拖到电线杆后面,压低声音对她说道:“你等着瞧吧,就要有好戏看。”
对面那排小馆子已经有好几家在收拾店面,准备打烊。只有哈盛强和另外家大些仍旧点着雪亮煤气灯,里面还有不少人在消夜,蒸笼水汽还不时从店里飘出来。
隔会儿,庆生和金燕飞从哈盛强走出来,金燕飞走在前面,庆生挨着她紧跟在后面,金燕飞老歪过头来好像跟庆生说话似。庆生也伏向前去,两个人脸靠得好近——快要碰在起似。金燕飞穿着件嫩红短袄,腰杆束得好细,走起路来轻盈盈,好看得紧呢。庆生替她提着坎肩儿,两个人好亲热样子。
“喏,你可看到吧?——”只手指着他们说道,另只手往后去捞袖子,抓,空,忙回头,吓得蹲下去叫起来,“喔唷!你怎?”
不晓得什时候已经滑倒在地上去,她背软瘫瘫地靠在木杆上,两只手交叉着抓紧胸脯,浑身都在发抖。凑近时,看到她脸变得好怕人,白得到耳根,眼圈和嘴角都是发灰,大堆白唾沫从嘴里淌出来。她眼睛闭得紧紧,上排牙齿露出来,拼命咬着下唇,咬得好用力,血都沁出来,含着口沫从嘴角挂下来,她胸脯起伏,抖得衣服都颤动起来。
吓得想哭,拼命摇着她肩膀喊着她,摇半天她才张开眼睛,长长地叹口气,然后颤抖抖地用力支撑着爬起来,连忙搂着她腰,仰着头问她到底怎,她瞪着直摇头,眼珠子怔怔,好像不认得似,忽儿咧咧嘴,忽儿点点头,脸抽动得好难看,喉咙管里老发着呼噜呼噜怪声,又像哭又像笑,阴惨惨好难听。
她呆立阵子,忽然将头发拢拢,喃喃地说道:
“走——走啊——去找他回来——去、去、去——”
她行说着,行脚不沾地似跑起来,摇摇晃晃,好像吃醉酒样,飞跑着追在后面喊她,她没有理,愈跑愈快,头发散在风里,飘得好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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