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境中,友人终将离去,各奔归途。他们密切交往过程,会结束在双方无法走动、依赖信件或互通电话时期,然后是勉强次或几次探病,最终面临讣告,对方也就化为则不再使用地址和电话号码。死者模样仍然是在,在活者脑中徘徊,却不再有新话题,只无言注视前方,逐渐黯淡。这种化分之后形象,终也有天,连同保存印象主人
折游荡,就可以返回自己熟悉家,让他忽然明白,也只有小贩们世界,才是真正自由王国。
父亲离休后第二年,见到情报系统老上级。九四九年后,这位老人即被禁锢于江西某农场,直到1980年代平反。八十多岁老先生,忽然转身成为个享受相当级别待遇老干部,却没有任何同事和朋友,有时被司机送到个重要会场去,发现谁也不认识,只能回来。
父亲说,他同老人晤面那天,颇有九四九年前接头色彩,两人坐在静安公园个茶室,凑得很近,压低声音说话。父亲说,老人轻声讲话方式和语言,仍然是解放前那套,完全没受过解放后政治教育和学习,甚至夹杂江西老农词汇。
在“白区工作”岁月里,老人是个重要存在,是父亲崇拜领导人之,广交三教九流朋友,面对双重或三重间谍(情报如生意,做“赤俄”“白俄”情报、轴心国情报、国共两党情报)游刃有余,精通几国语言,衣着考究,用古董锡兰银烟盒、海泡石烟斗,喝咖啡、下午茶,每夜收听同盟国新闻短波,密切关注时局。
但如今切都变。老人从尘封几十年箱笼里,取出陈旧英国斜纹呢大氅,压满皱褶呢帽,手中“司克”(手杖)早已不见,改为他儿子在四川买竹杖,时常恍恍惚惚,自以为还是在九四八或九五〇年,他只在清醒时唠叨说,现在切都好,只是没朋友,没有事做。
父亲说,他要做事,四十年前已做完。
那段时期每隔天,父亲会收到张双面蝇头小字明信片,他必也密密写满张,翌日回寄对方。这是南京老友寄来文字,南京明信片为竖写中式,父亲是西式横写,来往,不亦乐乎。
当年这位老朋友搭救他出狱,九四九年直至“w.g”疏于往来,后不知怎接上联系,双方相互在信里做旧诗,讲无数旧话。这种赤裸文字卡片,在小辈眼里是过时和怪异。
几年之后,老友去世。
明信片无法收寄,父亲失去观看蝇头手书乐趣,出门次数更少,手头有部缩字本《廿四史》,他每天用放大镜看这些细小印刷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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