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间窄房就在田边,和父母、亲族们房宅隔有半里地远。头回站在那片田地上,虽然寒风如刀,四下里派荒寂,王盥却觉得站在桃花源。
那窄房中只有张旧桌、只粗木矮凳、口土灶、半屋土炕。搬来前,亲族们各自打理物件器皿,母亲只分王盥几只缺口瓷碗茶盏、把瘪嘴铜壶、口断柄旧铁锅、套薄被褥,只藤箱都装不满。他怕碗盏撞破,见地上丢几本旧书,便拿来衬垫。到这里,见没有扫帚,他便拔些枯枝,用草捆扎起来,将屋子大略清扫干净,拔些干草,塞住墙上破洞漏缝,将那几件器物摆好,又去拾些柴棍,想生火,却发觉没有火石,只能去亲族那里借火种。
出门走半截,王盥心生畏意,停住脚,想起东边邻村有几户农家,便去那里借。他敲开头户人家,开门是个老汉。老汉先是愣,听他借火种,忙笑着说:“有有有。”随即进去用个短柄旧陶盆,盛半盆火炭,笑呵呵递给他,又嘱咐他小心烫手。他接过那陶盆,眼睛忽然热,险些涌出泪来。这几年,头回有人对他这热肠。他忙逼回泪水,连谢字都说不出,只点点头,匆匆转身回去。
土灶里燃起火,窄屋立刻暖亮起来。关起门,站在那窄屋中,环顾四周,他不由得长舒口气,终于能自家做主。
族里还分他十贯钱、几斗豆麦,那个冬天,他便靠着这些口粮过活。每日熬豆麦粥,慢慢啜饱,或在窄房里呆坐,或去外头荒田枯林中随意走走,不但从不孤寂,反倒从没这般舒心自在过。到夜里,燃起柴火,独坐在火边,望着火焰,时时忍不住要露出笑来。
不过,夜里坐久,毕竟乏困无聊。他想起那几本旧书,便从箱子里找出来,里头有半卷《诗经》、几卷《史记》、卷《尔雅》、卷杜诗、大半卷陶渊明集,虽都有些残破,却都大致能看。他便本本拿来读。自小他就怕读书,看到文字,只觉得繁难。然而这时细细读起来,发觉每字、每句都深含意韵,且各个风味不同,如同摆满桌青皮、豆蔻、香药、韵姜、橄榄、薄荷……任他拣选细品。尤其《诗经》《国风》、陶诗和杜诗,原先只是古人诗中情景,隔千百年、千百里。这时读起来,却化作身边之景、心中之情,其间悲喜如同从自己胸中流出。当年,他常听父亲和叔伯们谈论诗书,说什杜诗佐酒、陶文疗饥,这时也才终于明白其中况味,且比父亲叔伯们坐而论道更加深切入心。
到春天,那些豆麦快要吃尽。他看陶渊明能荷锄耕田,自己也该自种自食,但瞧着那荒田,全然不知该从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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