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!”韩太太叹口气,拈起根牙签剔着牙,“你这还光说是柜上呢,还没算上家里开销,吃、喝、穿、用,姑妈就只知道朝伸手,这花销也见风儿长……”
“那可不!”侯嫂插嘴说,“别瞅着吃不上喝不上,东西倒是赛着地贵!肉也吃不着,卖菜也不敢进城,混合面儿吃得孩子们拉不出屎来,倒比白面还值钱!洗衣裳没有胰子,买盒取灯儿都得……”
老侯打断她话说:“你跟着瞎叨叨什?太太跟说正经事儿呢!”
韩太太端起茶碗,“她说得点儿不错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家里日子可都指着柜上呢,老侯,咱老是这样儿光出不进算什事儿?”
“太太,这可不是咱们家事儿!自打日本人来,什买卖不这样?东来顺饭庄、天义顺酱园、月盛斋马家老铺、全聚德烤鸭店、同仁堂药铺……连王麻子刀剪铺,都天不如天,眼瞅着要玩儿完,”老侯阖上账本,扳着指头,历数,“再说咱们玉器行吧,宝珍斋、德宝斋、富润斋、魁星斋、荣兴斋……也衰败萧条,有铺子都想关门不干。日本人什都‘封锁’,玉料没法儿进,坐吃山空能糊弄几时?欧美洋人都跑,‘洋庄’买卖哪儿还有主顾?中国
韩子奇临走时所许诺:“放心吧,是您看家狗。”
岁月并不因时局艰难而停步不前,三年过去。这三年中,奇珍斋生意惨淡得像个三期肺结核病人,“博雅”宅却乱乎得像个几家人合住大杂院。
穆斯林葬礼
第十章玉劫(7)
穆斯林葬礼
第十章玉劫(8)
现在,天星睡,侯家三个淘小子、两个愣丫头也在南房里打上呼。院子里黑灯瞎火,上房客厅里却亮着盏昏黄煤油灯,黑布窗帘,这是战时特产,连星亮光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。侯嫂给韩太太沏上盖碗配茶,凑在灯下做针线。韩太太半闭着眼睛坐在八仙桌旁,听老侯向她报账。
老侯拨阵算盘珠子,说:“太太,这个月进项寥寥,创去伙计们工钱、饭钱、电灯钱、水钱、房产税、地皮税、营业税,个子儿也入不柜,还得往外赔法币千二百六十七元五角!”
“啧,”韩太太不耐烦地睁开眼,“不懂得这个税那个税,简断捷说,月月都得干赔?不是让你在账上想想法子嘛!”
“这不用您吩咐啊,太太,”老侯赔着笑说:“先生在家时候,们也是两本账:本是实打实,自个儿存底儿;本是给税务局打马虎眼。这已经是打半儿虚头,要是实报,赔就不止这个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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