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出来宝地中间,使劲儿把席扔下,然后,解开束席绳,苇席便自动地展开。,他们弓着腰,拽着席角,快速地挪动着黑色、毛茸茸小腿。由于他们脚步太快,也由于瓦斯灯光太强烈,使们眼睛出现重影,所以们致地看到,那些扯着席子跑动人,都生着四条以上腿,腿与腿之间,还牵拉着些透明发亮蛛网状东西,由于这些东西缠绕,他们奔跑就好像在蛛网上做着无奈挣扎小甲虫。席子铺好后,他们直起腰来,对着观众亮个相。
他们脸上,涂抹着道道油彩,好像块块新鲜斑斓兽皮。有像豹子皮,有像花鹿皮,有像猞猁皮,有像在庙里偷食供果花面獾皮。然后他们便跑两步退步似蹿回福生堂大门里去。
在四盏瓦斯灯嗤嗤喷气声中,们静静地等待着,崭新苇席也在静静地等待。四个高举灯竿黑汉,变成四块黑色石头。阵锣响,抖擞起们精神,所有目光都射向大门里边,但都被那镶着斗大福字白色影壁墙挡住。们等待仿佛半辈子,司马亭——福生堂大掌柜、大栏镇原镇长、现维持会长——哭丧着脸出场。他提着那面饱受打击铜锣,仿佛极不情愿地敲着锣绕场转周。然后站在席地中央,对着们说:“各位乡党,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嫂大兄弟大姊妹们,俺兄弟扒铁桥打胜仗,好消息传遍四面八方,七大姑八大姨都来祝贺,送来嘉奖令二十多张。为庆祝这个特大胜利,俺兄弟请来戏子帮。他自己也将要粉墨登场,演出新编戏教育乡党,元宵节不能忘英勇抗战,决不让小鬼子占家乡。司马亭是个中国男儿,决不再当这维持会长!乡党们,咱是中国人,不侍候日本人这帮狗娘养。”
说完这段合辙押韵话,他对着观众鞠躬,提着锣往回跑,与正从大门里走出来胡琴师、横笛手、琵琶匠撞在起。音乐师们挟着乐器,提着板凳上场。
乐师们坐在席边,吱吱呀呀地调弦,以横笛手吹出两个音符为基准。高往下落,低往上拧。胡琴、琵琶、横笛,统在起,编织成根均匀三股绳,编段,停下来,等候着。然后鼓手、锣手、钹手、镲手,夹着家什提着凳子出来,与乐师们对面而坐,咣咣采采嘁嘁嚓嚓敲打阵。小锣清脆单调地响几声,小鼓敲出点儿,胡琴琵琶横笛齐鸣,编织着绳子,捆绑着们腿让们不能走,捆绑着们魂让们不能想。曲调缠缠绵绵、悲悲凉凉,有时又哼哼唧唧、嘟嘟哝哝,这是啥戏?高密东北乡茂腔,俗称“拴老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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