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三响到延安之后,发现当地有个很好习惯,没事会召开批评与自批评会,有什意见都畅所欲言。军队如此,医院如此,郭梁沟民政干部们也是如此。
齐慧兰见这个上海医生有样学样,哈哈大笑阵,大大方方地接受。不过她说除
量,按说需要至少五人才能完成调查。而方三响只有个人,只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不是在村里户户搜集信息,就是在村子四周转悠,去茅厕、地窖、水源甚至坟头做环境调查,不放过任何个可能会导致传染地方。
这份功夫让齐慧兰也暗暗佩服,这大风沙还坚持外出,回头都快变成个土人,这个上海医生倒真是个能吃苦。
在调查过程中,让方三响感触最深,还是当地农民贫苦程度。大部分村民窑洞里,都是家徒四壁,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,谁家里有口铁锅、几个瓷碗,就已经算是家境殷实。他甚至看到几户人家,几口人干脆和羊群挤在同个窑洞过,满是腥膻味道。
而当地最缺,还是医生和药品。但整个陕北医疗资源都极度匮乏,村民们小病靠扛,大病靠躺。在其中个村子,老太太害眼病,家里没钱,就让她个人躺在炕上瞎着。方三响看她实在可怜,便拿出最后点磺胺给她用上,还顺便检查下老太太身体。
这检查,着实让方三响吃惊不小。老太太身上仅有那件衣袄上面,肉眼可见虱子乱跳。要知道,陕北这边是回归热和斑疹伤寒多发地区,虱子是重要传播途径。他把老太太家属叫过来,狠狠批评他们卫生习惯,说应该勤洗衣服。
家属不服气,说齐主任号召们半年洗次。方三响眼前黑,说:“半年?七天就该彻底洗次,否则怎消灭虱子?”
齐慧兰看不过去,把方三响拽到旁边解释:“陕北缺水缺得厉害,人和牲口都不够喝,哪有七天洗次衣服余裕?再说穷人家里往往只有件衣服,还都是土布,洗得太频繁很快会坏。七天洗次,两个月衣服就没法穿,这些穷人可没钱再去弄件新。”
“穷讲究,穷讲究,不穷才能讲究啊。”齐慧兰说。
这番话说得方三响哑口无言,他常年在江南地区活动,形成固定思维,竟忽略陕北特殊情况,也忘考虑老百姓实际情况。
方三响懊恼地想起颜福庆次讲座。那次颜福庆特别说过,农村公共卫生工作,不单纯是个医学问题,需要充分理解当地情形,才能因地制宜。自己当时虽然记住,却没往心里去。结果在这里犯想当然错误。他当晚找到齐慧兰,诚恳地向她道歉,要做自批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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