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善德是做过冰政人,很解这个体系秉性。每到夏日,上头说要块冰,中间为求安全,会按十块来调拨。下头执行人为更安全,总得备出二十块才放心。层层加码,步步增量,至于是否会造成浪费,并没人关心。
所以右相要三十丛荔枝,到都省就会增加到五十丛,转到经略府,就会变成百丛,办事人再打出些余量,至少也会截下两百丛。李善德无法苛责任何人,这与tf无关,也与地域无关,而是大唐长久以来规则。
阿僮看李善德呆在马上,久不出声,急得直跺脚:“城人,城人,你快说句话呀!你不是有牌子吗?快拦住他们呀!”
李善德缓缓垂下头,他发现自己声带几乎麻痹掉,连带着麻痹掉,还有那颗衰老疲惫心脏。
是,右相命令非常过分,张嘴就要加量,丝毫没考虑到线办事之人
干,如同具具被车裂遗骸。他记得自己明明规定过,这次运量只要十丛荔枝,最多砍十棵树就够啊。
赵欣宁“呃”声,还没回答。那边阿僮已经发现李善德踪影,大哭着跑过来。李善德印象里,这个姑娘永远是张开朗爽快笑脸,这还是第次见她面露绝望与惶恐,和自己女儿有年看灯走失时神情样。他不禁大为心疼。
“城人,他们欺负!他们要把阿爸阿妈种树都砍掉!”阿僮带着哭腔喊道,嗓子嘶哑。
“放心吧,阿僮,不会让他们欺负你!”李善德重新把严厉目光转向赵欣宁:“快说!为何不按计划截枝!谁让你们多砍?”
他从来没这愤怒过,感觉就像看到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似。可赵欣宁从怀里取出轴文书来。李善德展开看,整个人顿时呆住。
这是来自京城文牒,来自于杨国忠本人。李善德正为双层瓮事忙得晕头转向,这个指示便转去赵欣宁手里。文书内要求:六月初运抵京城荔枝数量,要追加到三十丛。
怎会这样?万事即将具备,怎上头又改需求?
饶是李善德是个佛祖脾气,也差点破口大骂出来。他杨国忠知不知道,需求数量变,所有驿乘编组都得调整,所有交接人马都得重配,工作量可不是加那简单。
赵欣宁也是脸无奈。他拉住李善德衣袖,低声道:“贵妃娘娘吃到荔枝,那她大姐韩国夫人要不要吃?三姐虢国夫人要不要吃?杨氏诸姐妹哪个都得照顾到,右相就只能来逼迫办事之人,咱们那些倒霉蛋是不怕被得罪。”
“那砍三十丛就够,何必把整个园子都……”说到这里,李善德自己先顿住,赵欣宁苦笑着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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