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承冷笑道:“圣人口含天宪,他定什,谁敢劝个不字?你们可还记得安禄山?多少人说这胡儿有叛心,圣人可好,直接把劝谏人绑送去河东。所以荔枝这事,那些衙署宁可往下推,也没个敢让圣人撤回成命。”
“圣人是不世出英主,可惜……智足以拒谏,言足以饰非。”杜甫感慨。
“皇帝诏令无可取消,那最好能寻只替罪羔羊,把这桩差遣接,做不成死,才天下太平。良元兄可玩过羯鼓传花?你就是鼓声住时手里握花那个人。”
韩承说得坦率而犀利。他和这两人不同,身为户部比部司主事,工作是勾检诸部账目,对官场看得最为透彻。
杜甫听完大
子美刚刚得授官职,要庆祝下。李善德木然应从,被他们拉去西市里处酒肆中。
个胖胖胡姬迎出来,略打量番他们三人穿着,径直引到酒肆处壁角。韩承嫌她势利,从腰间摸出十五枚大钱,案几上
拍:“今日老杜授官,元该好生庆祝下,与叫个乐班来助兴!”胡姬听这三位里居然有个实职官,连忙敛起态度,唤来两个龟兹乐手。
她又从垆端取来三爵桂酒,说是酒家赠送,韩承脸色这才好点。杜甫局促道:“十四,也不是甚高官,不必如此破费。”“怕什,改日你赠篇诗文便是。”韩承豪爽地摆摆手。
两个高鼻深目龟兹乐手过来,先展开帘薄纱,左右挂在壁角曲钉上,然后隔着帘子奏起西域小曲来。韩承拿起酒爵,对李善德笑
道:“良元兄,你是有所不知。吏部这次本是授河西县尉给子美,结果他给推,这才换成右卫率府兵曹参军——虽是个闲散职位,好歹是个京官。当今圣上是好诗文,子美留在长安,总有出头之日。”
李善德木然拱手,杜甫却自嘲道:“兵曹参军实非愿,只为几石禄米罢,否则家里要饿煞。五柳先生可以不折腰,心志不及先贤远矣。”韩承见他又要开始絮叨,连忙举起酒爵:“来,来,莫散发阴能量,你可是集贤院待制过,前途无量,与们这些浊吏不样。”
三人举起酒爵,饮而尽。这桂酒是用桂花与米酒合酿而成香酒,香气浓郁,李善德入口,想到自己活不到八月,连新宅中那棵桂树开花也见不到,不由悲从中来,放下酒爵泪水滚滚。
韩承与杜甫都吓跳,忙问怎回事。李善德没什顾忌,便把敕牒取出来,如实讲。两人听完,都楞在原地。半晌杜甫忍不住
道:“竟有此等荒唐事!岭南路远,荔枝易变,此皆人力所不能改,难道没人说给圣人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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