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盘梅李招待黄厂长。黄厂长说他吃不得酸,见酸牙疼哩。柳月说:“瞧你那口福?!你不吃庄老师吃,庄老师就爱吃这个!”拣枚给庄之蝶,便自个用抹布擦博古架上灰尘土,指划着这架子怎个摆放法。黄厂长就说:“庄先生,这架子你还满意吧?像你这有贡献人,家里怎能没个博古架儿,那多古董全放在书架上!是早就给你定做好,就是没个空儿来城里,今日用卡车拉那女人去医院,才并运来。”庄之蝶就问:“到医院去?你老婆怎啦?那次去看她身体蛮好嘛!”黄厂长说:“你那次怎就不住下?你要在那里写本书,就要把那房子永远当文物保存下来,将来办个展览馆。老婆你是见,各样都拿不到人前去,就是个嘴功。好那张嘴!多亏是肉长,若是瓦片儿,早烂成碎渣渣!女人家,尤其乡里女人,眼窝浅得很,她不理解事业,不理解理想,不是个知音!人这生,没有个知音老婆,你懒得什话也不想说,她却还与闹,闹得鸡犬不宁,就把农药喝,喝那大缸子,有啥办法!就得往医院送呀!”庄之蝶惊慌起来:“喝农药,黄厂长,你这真是捅下大烂子,把天戳个窟窿!那你不在医院,还来给送架子?”黄厂长说:“到医院送进抢救室,医生说,两个人闹意见喝药,抢救时男最好不要在旁边,以免她看见又生气,就难与医生配合。想也是,留下个女人在那儿支应着,就来你家。她要死,就死吧,又不是拿绳子勒死她。能送她到医院,也是尽场夫妻责任。”柳月听,倒不擦博古架,拿眼睛直瞪着黄厂长。黄厂长说:“柳月你怎老瞪?”柳月说:“谁瞪你,就是这大眼睛!”黄厂长说:“柳月这对眼睛就是大得好看,像两颗鸡蛋!”柳月说:“脸还白哩,白是白面哩!”庄之蝶见她恶狠狠,就说:“柳月,快给收拾几样东西,和黄厂长去医院看看老嫂子,上次去,她好热心肠地待承哩。”黄厂长说:“你也去看?那也好,让医院里人也瞧瞧交是什朋友!”庄之蝶没有说话,提柳月装好礼物包儿就走。黄厂长说:“还拿什东西?说不准儿连空气都没她吸!”庄之蝶低声喝道:“你怎这样说话!”两人就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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