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三民抹着汗，用台湾普通话说：“真不好意思啦，本来应该请你们到
紧，头发涂得漆黑，高高耸起
块，有几分胡适
样子。下面是奶奶字“白墨轩遗像”，字是多宝塔碑上那种颜体，撇很轻，捺极重。
季风指着上头偷偷问
：“怎
死？”
努力往上拽脖子，又指指那根巨大黄杨木横梁。
和季风先后洗
澡，倒在大红绸缎床单上，大红被面上开着朵朵绿色牡丹花。睡得沉，几乎被魇住，千辛万苦地挣扎着醒过来，眼看到床尾小凳上蓝布包。窗棂上糊着翠色纱窗，因为再找不到这种纱，那颜色历经时间，越来越浅，正透进今天最后点光。除此之外屋里已经黑尽，顶上吊扇慢悠悠转，在什都没有空气中撞击出声响。
大声叫醒季风，不想配合老屋演这出阴阴冷笑戏码。
和林三民在电话里约好，们就在台大池塘边长椅见面，他说不清楚地点，含含混混表示“就是沿着椰林大道走到头然后左拐，再绕几下就能看到池塘”。心眼突然变成米粒大小，鄙夷他连找个有空调咖啡厅都不舍得，烈日当空和约在下午三点户外。
季风说：“你怎叫他，爷爷？”
“呸，你在边上等三分钟，看扔下包就走，们转头就去紫藤庐喝下午茶，连喂都不要喂他声。”
最后确没有喂声，客客气气叫他“林先生”，为种奇异自尊心，怕他觉得家教不好。叫爷爷是绝无可能，只认炭笔画里疑似胡适那个是爷爷，春节清明七月半给他烧黄纸，八仙桌上供刀煮成七分熟三线肉，清晨供到傍晚，最后加蒜苗炒成回锅肉。爸爸说，爷爷上吊之前，怕家里人收拾尸体麻烦，提前给艾镇街上“白事条龙”付好钱打好招呼，让他们下午四点来家里。他死于三点四十，穿件刚浆洗过蓝布长衫，他在八仙桌上垫好报纸才踩上去，桌上还有本翻烂《石头记》，书签放在晴雯被赶出大观园那页。
林三民怕也过八十五，忍不住恶毒地想，有些人——比如奶奶——你就觉得是长寿，有些人——比如他——你就觉得是活得太久。他按说个子不矮，却总像被人从哪里截去段，具体是哪里又难以定义。穿上面印斗大“福”字土黄色对襟短卦，面料低廉，看就是全化纤；下面穿条黑色大裤衩，黑色凉皮鞋。想到奶奶五六七八件旧旗袍，天冷披上自己打灰色羊毛坎肩，哪怕洗得走丝，也比眼前这个人气派万倍。感到高兴，好像下棋时候已经先吃对方个马，又稳稳地把車挪出来，心里分外安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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