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行
“五七”过
，明义和素娥把五举叫到跟前儿。
两个人偎依坐着，原本已上年纪，现在是两个全老人。这老除身体面容，是在神态上。那眼里对生活
点盼头，在朝夕之间，全都塌掉。
老两口互相看看。过会，明义叹口气，开口，孩子，你走吧。回你师父那里去。这头家，算是完。
五举愣愣，没说话，只抬着头看他们。
明义说，举啊，你是凤行硬挣到
们家。对你，对你师父，们这心里坎儿，直没过去。如今凤行走，们也不好留你。
坟场在香港仔，能看见海。
凤行喜欢海。她说香港海，没那
大浪头，好像黄浦江。还能看见对岸房子。能看到尽头海，让人心里踏实。
五举烧纸。明义和素娥，呆呆地站在墓碑跟前。
素娥说，儿啊，想不到们家里十口人，最先走是你。你说老糊涂爹娘，为什要放你去呢？
说罢，素娥跌坐下来，又开始哭，渐渐哭得人事不省。
五举说，爸妈是不中意？
明义使劲摇头，就因为太欢喜，才怕耽误你。如今你小家没，店也没。男人，是要有自己前程。
五举跪下来，说，爸、妈，离开师父，算错次，不能再错第二次。五举无爹无娘。如今好容易有你们这对爹娘，是
夜里头，五举个人，又跑到坟场。
他带瓶花雕。是凤行生前最喜欢酒，两个人经常夜里对坐着喝。凤行酒量很好，喝着喝着，脸就红扑扑。有次喝到微醺，凤行嘴里起个调，唱：“离峨眉，下九重，云行千里快如风，不觉已到西湖畔，美丽湖山似画中……”沪剧《白蛇传》里“游湖”折，素娥教她唱。
那次凤行唱得媚眼如丝，连五举都心旌荡漾起来。唱完，凤行倒不好意思。凤行摸摸自己脸，看五举听得木木，就说，举哥，你看会儿唱白蛇，会儿唱小青，时个辰光，都不知道自己是谁。你倒是，怎看都是个呆呆许仙。
五举口口地抿那花雕酒，喝几口，就往那坟头上倒点。再喝几口，再倒点。想到这里，嘴上也过门儿，唱句。才半句已荒腔走板。他才觉察自己泪流下来。他由着它流，盘膝坐在那里，继续唱。唱着唱着，竟然睡着。
他是被山上寒气冻醒，看衣服上结密密露珠。待他醒过来，天有点亮。他看着墓碑上凤行名字，还发着怔。目光往下走，早上供品旁边，摆着只小篮子。里面有几只点心。那点心正中，点个红点，莲花样。是同钦楼莲蓉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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