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什聚散吗?不就只有平安,没有烦恼,没有纷乱纠纷吗?”
银屏现在嘴里说死,只因为这是丫鬟嘴里说惯缘故。其实,她生而结实,不但生活力强,她还有足够坚强意志战胜生活上不幸。她从眼角儿里瞥见体仁把她话认起真来,弄得心里很难过。她走过去,坐在他旁说:“你若对不变心,就不会死——不管发生什事,也不会死。不过不要离开太久。几年后情形会怎样,那太难说。”
体仁身子往椅子背上靠,似乎没听见她说什。自己说:“也许你说得对。‘有聚就有散,有生就有死。’但是既然有散,有死,何必还有聚有生呢?这不是白忙阵子吗?”
银屏说:“不死——不死。这就够吧。”体仁说:“谁知道你们女孩儿家?曾经纳闷儿过,为什世界上要有你们女孩子呢?”银屏向体仁看着,茫然不解;体仁显然是又说怪话。他又接着说:“男女差别,就在身上多块肉,少块肉,可是你看,因此招出天大麻烦!现在拿你,锦儿,侞香,青霞来说吧。你们都跟样聪明伶俐,比还长得更好看,性格也比好。现在是你们主子,几年之后,你们都嫁人,谁能管谁呢?真不懂人活着是什意思。有时候儿,对自己说:比方你们几个姑娘生下来就是主子,而和阿非和妹妹,都生而为用人。生活也不会有多大改变,也许会认为自然应该如此,并且真不能说谁占谁便宜。你用心想想:父亲有这大产业,有这多钱。铺子里会有六、七十人——天天早晨打开门做生意,晚上关上门,对客人恭恭敬敬,卖货,记帐,出去要帐——还有好几百人,大部分是男人到全国各处去采药,采茶,把药把茶往船上装,装货,卸货,用肩膀扛;而们自自在在坐着,爱吃什吃什,要上哪儿上哪儿。他们都是给们姚家干。但是你看看们姚家,不管你怎算,们是女多男少。妈,珊瑚、木兰、莫愁,还有你们大伙儿跟用人们。你看,是不是几百个男人,由舅爷领头儿,在那儿傻干,赚钱给你们女人用?还是们男人劳累伺候女人呢?还是你们女人劳累伺候们男人呢?大概就因为这个,才不愿发愤苦干。现在就要到英国去。现在忙着买箱子,买衣裳,订船票,以后还要住在旅馆里。若不花钱,去干什?有时候儿,想跟你易地而处,凭自己能力做点儿事,挣点儿粗茶淡饭吃,倒觉得还高尚。说实话,若是你丫鬟,你若是主子,若为你装箱子,你若去旅行——你愿不愿和易地而处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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