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以为她去
趟延津。
曹青娥真正去延津，是在十八年之后。这年秋天，襄垣县温家庄
爹老曹死。这年牛爱国他哥牛爱江十七岁，牛爱国他姐牛爱香十五岁，牛爱国七岁，牛爱国他弟牛爱河两岁。曹青娥在牛家庄生活二十年，早已将丈夫牛书道掰扯过来，两人不再吵架。但这时牛书道，成已经去世襄垣县温家庄老曹，曹青娥成老曹老婆。曹青娥这时才明白，人是掰扯不得，掰扯别人，就是掰扯自己。牛爱国记得他小时候，爸牛书道不爱说话，妈曹青娥动不动就急。家里大小事务，全由妈做主，爸蹲在旁边吸烟，也不说话。妈急就打孩子；也不是打，是拧；拧你脸，拧你胳膊，拧你大腿，拧住哪里算哪里；边用劲边说：“憋住，不许哭。”
曹青娥去延津那年三十八岁。去延津因由和延津没有关系，和襄垣县温家庄爹爹老曹死有关系。老曹活七十五岁。老曹七十岁之后，和七十岁之前是两个人。老曹赶辈子大车。七十岁之前，老曹是个不爱说话人，遇事也不爱做主；不爱做主是因为他做不得主，家里大小事务全由老婆做主：剩下就是个和气。曹青娥小时候，常骑到爹爹老曹脖子上；直到出嫁之后，心里有什
话，都是跟爹说，不跟娘说。但老曹临死前五年，似变个人。老曹变，和老曹老婆变连着。老曹老婆在家里做辈子主，动不动就急，跟老曹吵辈子架，跟曹青娥也吵辈子架；但七十岁之后，突然不跟人吵，遇事也不做主，对切都撒手不管；人说什，她都应承，切似无可无不可。个跟人吵辈子架人，到晚年，话突然少，对人笑眯眯。老太太个头又高，拄着根长柄拐杖，弯着腰与你说话，越发显得慈眉善目。牛爱江、牛爱香、牛爱国、牛爱河跟爹娘到襄垣县温家庄姥娘家串亲，都说姥娘对人亲。老曹七十岁之后，倒变成年轻时老曹老婆，唠叨，小心眼，爱生气，遇事爱做主，又做不到正地方。曹青娥家去襄垣县温家庄串亲，牛爱江、牛爱香、牛爱国、牛爱河稍微闹，他就用眼睛瞪孩子，气哼哼。老曹年轻时对人大方，七十岁之后，开始小气。曹青娥小时，他赶大车出门。回来给曹青娥也就是改心买保子和肉盒子吃；现在家人吃饭，牛爱江、牛爱香、牛爱国、牛爱河盛饭超过两碗，他脸就拉下来。牛爱江、牛爱香、牛爱国、牛爱河都说，到姥爷家串亲吃不饱。牛书道吃饭时爱吸烟，次正月里串亲，全家人吃饭，老曹不吃，拉着脸，气哼哼；曹青娥以为爹嫌孩子们吃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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