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上虽然热闹起来,而家里则仍是静悄悄。
满院子蒿草,草里面叫着虫子。破东西,东件西样扔着。
看起来似乎是因为清早,家才冷静,其实不然,是因为家
于是鸡啄食声音,咯咯地响成群。
喂完鸡,往天空看,太阳已经三丈高。
和祖父回到屋里,摆上小桌,祖父吃碗饭米汤,浇白糖;则不吃,要吃烧包米;祖父领着,到后园去,趟着露水去到包米丛中为擗穗包米来。
擗来包米,袜子、鞋,都湿。
祖父让老厨子把包米给烧上,等包米烧好,已经吃两碗以上饭米汤浇白糖。包米拿来,吃两个粒,就说不好吃,因为已吃饱。
“再念首。”
祖父说:“再念首可得起来。”
于是再念首,念完,又赖起来不算,说再念首。
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纠缠不清地闹。等开门,到院子去。院子里边已经是万道金光,大太阳晒在头上都滚热。太阳两丈高。
祖父到鸡架那里去放鸡,也跟在那里,祖父到鸭架那里去放鸭,也跟在后边。
“
“春天睡觉不知不觉地就睡醒,醒听,处处有鸟叫着,回想昨夜风雨,可不知道今早花落多少。”
是每念必讲,这是约请。
祖父正在讲着诗,家老厨子就起来。
他咳嗽着,听得出来,他担着水桶到井边去挑水去。
于是手里拿烧包米就到院子去喂大黄去。
“大黄”就是大黄狗名字。
街上,在墙头外面,各种叫卖声音都有,卖豆腐,卖馒头,卖青菜。
卖青菜喊着,茄子、黄瓜、荚豆和小葱子。
挑喊着过去,又来挑;这挑不喊茄子、黄瓜,而喊着芹菜、韭菜、白菜……
跟着祖父,大黄狗在后边跟着。跳着,大黄狗摇着尾巴。
大黄狗头像盆那大,又胖又圆,总想要当匹小马来骑它。祖父说骑不得。
但是大黄狗是喜欢,是爱大黄狗。
鸡从架里出来,鸭子从架里出来,它们抖擞着毛,出来就连跑带叫,吵声音很大。
祖父撒着通红高粱粒在地上,又撒金黄谷粒子在地上。
井口离得家住房很远,他摇着井绳哗拉拉地响,日里是听不见,可是在清晨,就听得分外地清明。
老厨子挑完水,家里还没有人起来。
听得见老厨子刷锅声音刷拉拉地响。老厨子刷完锅,烧锅洗脸水,家里还没有人起来。
和祖父念诗,直念到太阳出来。
祖父说:“起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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