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餐在白嘉轩房明间里开筵。气氛由拘谨逐渐活跃起来,只有鹿三表情依然木愣。孝义过来过去祝辞和应酬套话搞得不大耐烦,提出个新鲜话头儿,“黑娃哥,你在县里干大事,经得多见广,而今朝民人又征粮又征丁,这日子咋过哩?”黑娃还没开口,白嘉轩瞪孝义眼:“咱今日个只跟你姑父你黑娃说家常话,旁事概不论。”朱先生接住话茬:“征粮征丁牵扯家家户户,也是家常事家常话呀!”白嘉轩点点头,慨然说道:“是怕这些恼人事说起来冲兆谦头头儿。征这多粮和丁,没经过也没见过,清家皇上对民人也没有这样心狠……”朱先生向来说话以近喻远:“买卖人有句话说:“心狠蚀本。”
饭后暮色苍茫。兔娃用笼提着阴纸,引着哥哥黑娃和嫂嫂玉凤去给母亲上坟,他悄悄说:“哥呀,想跟你到保安团去?”黑娃沉思半响,断然拒绝说:“兄弟你甭去。你还不懂。再说你走谁给咱家顶门立户呢?”免娃再不强求。慢坡地根堆青草叶蔓覆盖着母亲坟丘,黑娃痛哭声几乎昏迷过去。他久久地跪在坟前默默不语。
黑娃回到村子天已擦黑。他领着妻子玉凤从东到西家逐户拜望乡亲,直到深夜才走过半人家几乎家家户户男人女人都不在意他歉词,而是众口词诉述征粮征丁巨大灾难,试探鹿营长能不能帮忙说情让娃娃免过征。黑娃自知既无普渡众生之术,也无回天之力,只好表面应承着,却破坏他回原祭祖虔诚心情。
回到白家,黑娃谢绝白嘉轩为他备好炕铺,引着妻子走进自家那个残破敞院,在尘土和老鼠屎成堆厦屋炕上拉开铺盖,那是堆破布搅缠着棉絮被子,深情地对高玉凤说:“咱们在妈妈炕上睡夜吧!”妻子欣然点头。黑娃鼻腔酸酸地说:“就生在这炕上……怕在这炕上再睡不几回……”玉凤温厚地帮他解纽扣脱衣服,然后躺进破棉絮里。黑娃闻到股烟熏和汗腥气味,股幽幽母乳气味,颤着声羞怯怯地说:“这会儿真想叫声“妈”……”玉凤浑身颤,把黑娃紧紧搂住,黑娃静静在枕着玉凤臂弯贴着她胸脯沉静下来……
天明以后,黑娃领着玉凤继续拜望白鹿村剩下所有人家,最后回到白嘉轩马号里,对父亲说:“再盖座房子,该给兔娃张罗婚事。”鹿三说:“兔娃还小。”闷半晌又续着说,“房子嘛……等兔娃长大咧由他去盖。”黑娃说:“你跟兔娃搭手买木料买砖,先盖下房再张罗媳妇,厦屋快倒塌咧!人家谁敢把女子……”鹿三说:“没颈头,不想张罗这些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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