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人揭破,几乎失声叫道:“什大学?”
“克来登大学。你知道克莱登大学?”
“知道。哼,也是——”鸿渐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住,已经漏泄三个字。
子潇听话中有因,像黄泥里竹□(竹头,旬),尖端微露,便想盘问到底。鸿渐不肯说,他愈起疑心,只恨不能采取特务机关有效刑罚来逼口供。鸿渐回房,又气又笑。自从唐小姐把文凭事向他质问以后,他不肯再想起自己跟爱尔兰人那番交涉,他牢记着要忘掉这事。每逢念头有扯到它远势,他赶快转移思路,然而身上已经阵羞愧微热。适才陆子潇话倒仿佛帖药,把心里鬼胎打下半。韩学愈撒他谎,并非跟自己同谋,但有他,似乎自己欺骗减轻罪名。当然新添上种不快意,可是这种不快意是透风,见得天日,不比买文凭事像谋杀迹灭尸首,对自己都要遮掩得丝不露。撒谎骗人该像韩学愈那样才行,要有勇气坚持到底。自己太不成,撒谎还要讲良心,真是大傻瓜。假如索性大胆老脸,至少高松年欺负就可以避免。老实人吃亏,骗子被揭破耻辱,这两种相反痛苦,自己居然箭双雕地兼备。鸿渐忽然想,近来连撒谎都不会。因此恍然大悟,撒谎往往是高兴快乐流露,也算是种创造,好比小孩子游戏里自骗自(pseudoluege)。个人身心畅适,精力充溢,会不把顽强事实放在眼里,觉得有本领跟现实开顽笑。真到忧患穷困时候,谎话都讲不好。
这天,韩学愈特来拜访。通名之后,方鸿渐倒窘起来,同时快意地失望。理想中韩学愈不知怎样嚣张浮滑,不料是个沉默寡言人。他想陆子潇也许记错,孙小姐准是过信流言。木讷朴实是韩学愈看家本领——不,养家本钱,现代人有两个流行信仰。第:女子无貌便是德,所以漂亮女人准比不上丑女人那样有思想,有品节;第二:男子无口才,就是表示有道德,所以哑巴是天下最诚朴人。也许上够演讲和宣传当,现代人矫枉过正,以为只有不说话人开口准说真话,害得新官上任,训话时个个都说:“为政不在多言,”恨不能只指嘴,指心,三个手势事。韩学愈虽非哑巴,天生有点口吃。因为要掩饰自己口吃,他讲话少,慢,著力,仿佛每个字都有他全部人格作担保。高松年在昆明第次见到他,觉得这人诚恳安详,像个君子,而且未老先秃,可见脑子里学问多得冒上来,把头发都挤掉。再看他开学历,除掉博士学位以外,还有条:“著作散见美国‘史学杂志’‘星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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