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把你声音灌成片子。”假使真灌成片子,那声气哗啦哗啦,又像风涛澎,又像狼吞虎咽,中间还夹着丝又尖又细声音,忽高忽低,袅袅不绝。有时这条丝高上去、高上去,细得、细得像放足风筝线要断,不知怎像过峰尖,又降落安稳下来。赵辛楣剌激得神给它吊上去,掉下来,这时候追想起还恨得要扭断鸿渐鼻子,警告他下次小心。鸿渐道:“好,别再算账。昨天累,可是你这样不侥人,天罚你将来娶个鼻息如雷老婆,每天晚上在你枕头边吹喇叭。”辛楣笑道:“老实告诉你,昨天听你打鼾,想到跟你在船上讲择配标准里,该添条:睡时不得打鼾。”鸿渐笑道:“这在结婚以前倒没法试验出来,——”辛楣道:“请你别说。想个人打鼾不打鼾,相貌上看得出来。”鸿渐道:“那当然。娶个烂掉鼻子女人,就不成问题。”辛楣从床上跳起来,要拧鸿渐鼻子。
那天路程是从宁波到溪口,先坐船,然后换坐洋车。他们上船,天就微雨。时而点两点,像不是头顶这方天下,到定晴细看,又没有。会儿,雨点密起来,可是还不像下雨,只仿佛许多小水珠在半空里顽皮,滚着跳着,顽皮得够,然后趁势落地。鸿渐等都挤在船头上看守行李,纷纷拿出雨衣来穿,除掉李先生,他说这雨下不大,不值得打开箱子取雨衣。这寸愈下愈老成,水点贯串作丝,河面上像出痘,无数麻瘢似水涡,随生随灭,息息不停,到雨线更密,又仿佛光滑水面上在长毛。李先生爱惜新买雨衣,舍不得在旅行中穿,便自怨糊涂,说不该把雨衣搁在箱底,这时候开箱,衣服全会淋湿。孙小姐知趣得很,说自己有雨帽,把手里绿绸小伞借给他。这原是把有天没日头伞,孙小姐用来遮太阳,怕打在行李里压断骨子,所以手里常提着。上岸,李先生进茶馆,把伞收起,大家吓跳,又忍不住笑。这绿绸给雨淋得脱色,李先生脸也回黄转绿,胸口白衬衫上摊绿渍,仿佛水彩画残稿。孙小姐红脸,慌忙道歉。李先生勉强说没有关系,顾先生连声叫跑堂打洗脸水。辛楣跟洋车夫讲价钱,鸿渐替孙小姐爱惜这顶伞,分会茶房拿去挤水,放在茶炉前面烘。李先生望着灰色天,说雨停,路上不用撑伞。
吃完点心,大家上车。茶房把伞交还孙小姐,湿漉漉加热气腾腾。这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,行人催洋车夫赶路。走不上半点钟,有个很陡石子坡,拉李先生那只大铁箱车夫,载重路滑,下坡收脚不住,摔交,车子翻。李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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