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青
听便认出来，是王小槐。两年前，他曾随王伦去过皇阁村，王伦特地牵
王小槐让他相看。他见王小槐，便知此童日后必定会搅扰得世人不宁、众难安
而逝。这是他与人间仅有之牵系，王伦不来，这牵系便也消失。他心里阵怅然，又望眼那棵雪中梨树，随即起身，又回房去睡。
进到正月，他已忘王伦，每日照旧看树、睡觉。
正月十五那天傍晚，他刚睡醒，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。王伦？但随即便发觉，这敲声笃实许多，应是其他人。他略犹疑，还是踩着院中
雪，出去开门。是个中年男子，从未见过。眼之下，陆青便已大致看清此人性情气质：目光稳重温实，眼中却隐隐有些偏狭不平之气，在家中应是长子，后被幼弟夺宠；笑容平和，嘴角却藏些谨慎犹疑——看人时，先审视眼，接着又确证道，而后才安心收回——应是早年经历平顺，中年之后至少遇过两次大波折；脖颈微向前伸，头又略向后挺，鼻翼微缩，鼻孔又微张，恐怕是家中妻子性情骄横，家室又胜过他，常年在家忍气俯顺，心中却又尽力持守夫纲……
那人望着陆青开口询问：“请问，您可是陆先生？”
陆青点点头。那人从怀里取出封书信：“
与王伦是旧识，已有几年未见他。几天前，在山东兖州家客店前碰着王伦，他托给陆先生捎来这封信。正要跟他攀谈，他却匆匆便走，似乎有何急事——”
陆青等那人告辞，关起院门，打开那封信。里头只有张画，画得极粗陋：条河，座弯桥，头羊从城门中出来，轮日头将升至半空，旁边只写“清明”二字。看那两个字，果然是王伦笔迹。
陆青不解其意，又仔细端详那画，寻思许久，忽然明白此画是在暗示：那头羊是杨戬，清明近午，杨戬要出东水门，过虹桥。
陆青不知王伦为何能预知杨戬行程，不过，王伦寄信过来，自然是望他能行刺杨戬。陆青不由得笑叹声，至少王伦仍在人世。叹过之后，他又感慨自己，先为王伦不测而怅，现又为王伦在世而笑，看来毕竟未能真看破生死得丧。
正在这时，眼前样东西飞转飘摇，落到他脚边雪上，是小片枯叶。院中那株梨树叶子早已落尽，这是从院墙外棵槐树上飘落进来。他俯身捡起来，叶子虽已枯褐，叶柄附近却仍残留些黄绿生意。他凝视片刻，心中似有所悟，却又时想不明白，便回去重又坐到檐下，望着雪上自己来回踩脚印，默默出神。
直坐到清晨，他正要起身进房睡觉，院门忽又敲响，随即传来个孩童唤声：“陆先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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