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穴在灾难中沉睡。人们今天起活着,也许明天就起死去。
梁冰玉根本不曾睡去。黑暗中,她看到是个明媚世界,清亮阳光,和煦春风,青翠丛林,娇艳花朵,轻柔鸟啼。啊,世界应该是这样,人生应该是这样!平缓沙滩,碧蓝海水,轻盈白帆,宁静小岛,啊,世界应该是这样,人生应该是这样!是谁夺走这切?当她从娘胎中呱呱落地,当她作为个人向这个世界报到,她本来就应该拥有这切;亚当和夏娃创造人,《圣经》和《古兰经》都宣称这同样天意,那,人来到世界上就是注定要承受苦难吗?主宰人类神不是要给他子民以和平、幸福,让世界充满爱吗?爱,这个诱惑着人而又折磨着人字眼儿!梁冰玉付出爱,得到是欺骗;奥立佛付出爱,得到是拒绝。爱,就是苦难,就是罪恶吗?……小岛不见,白帆不见,个美丽姑娘沉下海底,在怒涛中挣扎,呼喊……
“奇哥哥!”她呻吟着。
“玉儿,在呢,在你身边。”他抚着她。
“不愿畜死……”
间也是苦海!
爆炸震撼着地穴,威胁着脆弱人生,他真希望就此和玉儿块儿告别人生,免得她个人到另外个世界上去受苦,没有人来听这个孤独冤魂诉说。死去吧,死去!这个世界,不留恋;中国,北平,不回去!
“韩先生,走吧,”沙蒙·亨特抬头望着颤抖着水泥板,“们起搬到地铁去,搬到更牢固些防空壕去吧,这个‘家’,恐怕住不得!”
“亨特先生,冰玉衰弱得这个样子,怎走啊?”韩子奇绝望地叹息,“不走,不怕死,死倒好!您和太太走吧!”
“死好?好……好看见奥立佛?起死吧,死吧!”沙蒙·亨特含着泪在惨笑,他摸索着走到墙角里,找出那瓶被冷落陈年“老窖”,仰起脖子咕咚哈咚饮而尽,啪地摔碎瓷瓶,瞪着血红两眼,踉踉跄跄摔倒在床边,用沙哑嗓音唱起首歌,那歌儿本来是在伦敦街头晃晃悠悠醉鬼唱,游戏人生,放荡不羁,如今出自亨特口中,凄凉得却像唱挽歌,像嚎哭!
“你不会死,你还年轻……”
“是吗?……”
“是,你是个
亲爱老伙计快活老伙计!
不论祸福凶吉,们紧紧挽在起!
穆斯林葬礼
第十三章玉归(5)
亨特醉,麻痹,睡去。“但愿长醉不愿醒”,并不仅仅是中国人生哲学:“患难见真交”,也不仅仅是汉字写成谚语。在逃避人生地穴之中,也有真挚友谊,真挚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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