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时分，俺遵从着朱八爷
指示，披上
件破夹袄，戴上顶破草帽，跟随着叫花子，悄悄地出
庙门。大街上静悄悄，个人影也没有。明晃晃轮圆月，放射出绿油油寒光，使天地间万物都像通灵、着魔。俺不由得打个寒颤，上下牙齿打起嘚嘚。这声音在俺耳朵里铿铿锵锵，俺觉得俺打牙巴鼓声音能够惊醒整个县城。
行人，侯小七扛着猴子前头带路，后边是身材高大小乱子。小乱子手里提着柄铁铲，据说他是钻墙打洞急先锋。小乱子身边是小连子，小连子腰里捆着条牛皮绳，据说他是攀树上房老祖宗。然后就是大大贤人小山子，他忠烈千秋、大义大德、自毁容颜、慷慨赴死是万古流传大英雄。只见他，身不颤，步不乱，雄赳赳，气昂昂，好似要去赴七盘八碗太平宴，这样人物几百年来也难见。小山子身后就是乞丐首领朱老八，也是个顶天立地、咬钢嚼铁男子汉。朱老八拉着俺手，俺是花容月貌女婵娟。小队伍，忒精干，展都尉，包青天，左王朝，右马汉，前狄龙，后狄虎，借东风，气周瑜，甘露寺里结良缘……
俺们跟随着侯小七，穿过大街，趄进铁匠胡同，从铁匠胡同，拐进草鞋市。贴着草鞋市边那道矮墙，用墙暗影遮掩着身体，弓着腰，路小跑，蹿进鲁家巷子。出鲁家巷子，上小康河上小康桥；桥下流水，好似白花花片银子。过小康桥，溜进油房胡同。出油房胡同，抬头，高高围墙立眼前，墙里就是县衙后花园。
蹲在围墙阴影里，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，心里像打鼓样乱扑通。花子爷们儿都不喘粗气，俺看到，他们眼睛都闪烁着亮光，猴子眼睛也闪着亮光。俺听到朱八爷说：
“动手吧，是时候！”
“听得真真切切，八爷。”
“这事弄，”朱八为难地望着小山子，说，“师傅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你来下子……”
“师傅不要为难，敲下也是敲，敲两下也是敲。”小山子嘴巴里喷吐着血沫子，呜呜噜噜地说着，随手又把砖头举起来。
朱八厉声道：“别急——”
但小山子已经把砖头拍在嘴上。
小连子从腰里抽出绳子，往上抛，那绳
小山子扔掉砖头，低头，吐出两颗牙。
望着小山子嘴巴里被砸出来大豁子，朱八恼怒地骂道：
“你个杂种，让你别急别急你偏要急，这下可好，又他娘多砸下来颗！少砸可以再砸，这多砸可怎
办？”
“师傅不要烦恼，到时候俺闭住嘴巴不开口就是。”小山子口齿不清地说。
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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