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棠明白他处境,多少感激他善意,可那眼里厌恶也是真切。不知道是暗暗忌恨这人,还是出于宦官仅有自尊,他抿着唇拒绝:“不必,走得动。”
屈凤很意外,但也下子明白,他心里那点自以为隐秘厌恶,金棠看出来:“坐吧,”既然互相看得通透,就用不着虚与委蛇,“跛着脚,不好看。”
金棠凌厉地瞧他眼,然后垂下头,他面相有些寡,是那种不堪风霜单薄,若是女子,倒有些见犹怜风情,男子就显得过分纤弱。
极慢地,他摇摇头:“不,多谢。”
这人好执拗,屈凤心想,面上只和煦地笑笑:“那好,公公慢行。”
有根奴才吗?”
屈凤把脸冷:“怎,叫不动你?”
长随说声“不敢”,忙跑上去,屈凤从轿上下来,扬着头,摆着款款腰肢,翩翩地走,经过那个可怜人,甚至不愿停停,只高傲地回头瞥眼,这眼,他却愣住。
那人细长脸,丹凤眼,鼻梁骨很高,右眼下有颗小痣,他认得,是廖吉祥左膀右臂,高丽人金棠。
金棠也认出他,之前虽然没有交情,但官场上打过照面,他提着前襟半转着身,看样子是想上轿,眼下看是屈凤轿,又迟疑。
对叶,风吹,倏忽飘向两方。屈凤上他软轿,落帘、起轿、开步,轿子悠悠又颤起来,从金棠身边掠过,看他拖着脚拐拐走远,屈凤自语:“他是干嘛去呢?”
“灵福寺,”长随在外头来句,很不当回事,“那大个瘸子,早看见,从灵福寺那条岔道拐出来。”
(4)安南:即越南。
两个人大眼瞪小眼,屈凤要知道是他,断然不会好心借轿,金棠也看出来,对视刹那,这人眼里闪过丝尖利厌恶。
金棠先拜见,屈凤随即还礼,两人都不出声,老半天,屈凤才咬牙,不尴不尬挤出句:“失敬。”
金棠脸上看不出情绪,淡淡地解释:“出来办事,被赶着出城流民冲撞。”
办什事,要特地穿成个下等宦官呢?屈凤没点破,眼神动,勉强指指轿子:“请上轿。”
他是为难,心血来潮抬举小火者是回事,把轿子让给大珰爪牙是另回事,这事万传出去,他说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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