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臂人怒冲冲地说:“为胜利,老子胳膊都贡献,你这辆车子值几个钱?前方将士在等待粮食,你难道敢抗拒吗?”
王超道:“长官,您跟俺不是个区,也不是个县,凭什征俺车子?”
独臂人道:“什区、县,都是为支援前线。”
王超道:“不行,俺不愿意。”
独臂人单膝跪地,掏出钢笔,用嘴咬开笔帽,又掏出块巴掌大纸,按在膝盖上,歪歪斜斜
子又小……求求您……”
指导员抬头看太阳,低头看怀表,放眼看四周,眼就看到家木轮车,第二眼便看到王超胶皮轱辘小车。
王超有剃头手艺,手头小钱活泛,又是光棍汉,挣钱就割猪头肉吃。他营养良好,方头大耳,皮肤滋润,看就不是个庄稼人。他胶轮小车上,边装着他剃头箱,另边载着条花被子,被子外边还绑着张狗皮。那小推车用刺槐木制成,涂层桐油,槐木放着金黄光芒,不但好看,而且还有股清香可闻。临行前他把皮轱辘充足气,走在坚硬沙石路上,小车轻松地蹦高,车上载又轻,人又身体壮,怀里揣酒瓶,走几里路就襻在肩上手撒车把,拧开瓶塞抿几口烧酒,腿轻脚快唱小曲儿,恣悠悠,完全是个难民队里贵族。
指导员黑眼珠子咕噜噜旋转,微笑着走到路边来。他友善地问:“你们是哪里来?”
没人回答他。因为他问话时眼睛盯着棵杨树干,树干上留着那汉子刚抹上黑色车轴油。银灰色杨树,棵挨着棵,枝条都往上拢着长,有直插云天之势。但他目光迅速地射在王超脸上,他脸上友善微笑陡然消失,换成幅像山样威严、像庙样阴森面孔。“你是什成分?”他目光紧盯着王超那张油光光大脸,突然发问。
王超懵头转向,张口结舌。
“看你这样子,”指导员咬钉嚼铁地说,“不是地主,也是富农,不是富农,也是小店主,反正你绝对不是个靠出卖劳动力为生人,而是个吃剥削饭为生寄生虫!”
“长官,”王超说,“冤枉啊,是个剃头匠,靠手艺混饭吃,家中只有破屋两间,土地没有,老婆孩子也没有,人吃饱,全家不饿;吃今日,不管明日;俺那儿刚刚划完成分,区里给俺划个小手工业者,相当于中农,是基本力量呢!”
“胡说!”独臂人道,“凭着这双眼睛,你巧嘴鹦鹉难说过潼关!你车子,们征用!”他回身招呼王金父子,“快点,把小米卸下来,装到这辆车上。”
“长官,”王超道,“这小车是花俺半辈子积蓄啊,你不能剥夺穷人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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