陵容嗓音好得这样快、这样适时,并不是不疑心。然而又能如何呢?她盛年,难道也要如般默默凋零?寂寞宫花红,有和眉庄,已经足够。
纵然然陵容所说无奈,也体谅皇后口中玄凌寂寞和苦衷。然而当他和她笑声欢愉这样硬生生迫进耳朵时,不得不提醒着刚刚失去个视如生命孩子;还有,夫君适时安慰和怜惜。
没有责怪,也不恨。可当着如此寂寥心境,于寂寥中惊起思子之恸,不是不怨。自嘲,原来,不过也是这深宫中个寂寞怨妇呵。
笔尖
瑟居丝竹声已随着柔缓风穿过高大厚重宫墙。现在明瑟居里,有国中最好乐师和歌者,齐聚堂。转眸见门边流朱已经迅速掩上门。暗道,在这世上,哪有那多是可以阻挡。己之力又怎可以阻挡这样无形歌乐。何况陵容歌声,又岂是扇门可以掩住。
明瑟居丝竹歌声是条细又亮蚕丝,光滑而绵密静悄悄地延伸着;伸长,又伸长——就这样柔滑婉郁,过永巷,过上林苑,过太液池诸岛,过每座妃嫔居住亭台楼阁,无孔不入,更是钻入人心。遥望窗外,这样美妙歌声里,会有多少人诅咒,多少人眼泪,多少认得哀怨,多少人夜不成眠。
摊开澄心堂纸,蘸饱笔浓墨。只想静静写会儿字。心并不静罢,所以那渴望自己能平静,平静如潭死水。
太后说,写字可以静心。皇后亦是日日挥毫,只为宁静神气。
想好好写写字,好好静静心思。
挥笔写就,是徐惠(2)《长门怨》:
旧爱柏梁台,新宠昭阳殿。守分辞芳辇,含情泣团扇。朝歌舞荣,夙昔诗书贱。颓恩诚已矣,覆水难重荐。
“颓恩诚已矣,覆水难重荐”于到底是矫情些。而触动心肠,是那句“朝歌舞荣,夙昔诗书贱”。曾几何时,与玄凌在这西窗下,披衣共剪支烨烨明烛,谈诗论史;曾几何时,他在这殿中为抄录梅花诗,而,则静静为他亲手裁剪件贴身衣裳;曾几何时,为他读《郑伯克段于鄢》,明白他潜藏心事。
曾几何时呢?都是往日之时。歌舞娱情,自然不比诗书乏味。再好书,读熟也会撂开边。
新宠旧爱,并没有那样本事,可以如班婕妤得到太后庇护居住长信宫;也不及徐惠,可以长得君恩眷顾。而她,自然也不是飞燕步步相逼。写下这首《长门怨》,哀是班婕妤团扇之情。常恐秋节至,凉风夺炎热。如今不正是该收起团扇凉秋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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