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雨已经小不少,渐渐停。街上成河,水波里倒映着盏街灯,像连串射出去就没有白金箭镞。车辆行过,“铺啦铺啦”拖着白烂浪花,孔雀屏似展开,掩街灯影子。白孔雀屏里渐渐冒出金星,孔雀尾巴渐长渐淡,车过去,依旧剩下白金箭镞,在暗黄河上射出去就没有,射出去就没有。
振保把手抵着玻璃窗,清楚地觉得自己手,自己呼吸,深深悲伤着。他想起碗橱里有瓶白兰地酒,取来,倒满满玻璃杯,面向外立在窗口慢慢呷着。烟鹂走到他背后,说道:“是应当喝口白兰地暖暖肚子,不然真要着凉。”白兰地热气直冲到他脸上,他变成火眼金睛,掉过头来憎恶地看她眼。他讨厌那样殷勤罗唆,尤其讨厌是:她仿佛在背后窥伺着,看他知道多少。
以后两个礼拜内烟鹂直窥伺着他,大约认为他并没有改常地方,觉得他并没有起疑,她也就放心下来,渐渐地忘她自己有什可隐藏。连振保也疑疑惑惑起来,仿佛她根本没有任何秘密。像两扇紧闭白门,两边阴阴点着灯,在旷野夜晚,拚命地拍门,断定门背后发生谋杀案。然而把们打开走进去,没有谋杀案,连房屋都没有,只看见稀星下片荒烟蔓草——那真是可怕。
振保现在常常喝酒,在外面公开地玩女人,不像从前,还有许多顾忌。他醉醺醺回家,或是索性不回来。烟鹂总有她自己解释,说他新添上许多推不掉应酬。她再也不肯承认这与她有关。她固执地向自己解释,到后来,他放浪渐渐显著到瞒不人程度,她又向人解释,微笑着,忠心地为他掩饰。因之振保虽然在外面闹得不像样,只差把妓女往家里带,大家看着他还是个顶天立地好人。
连下个月雨。有天,老妈子说他访绸衫洗缩,要把贴边放下来。振保坐在床上穿袜子,很随便样子,说道:“让裁缝拿去放放罢。”余妈道:“裁缝好久不来。不知下乡去没有。”振保心里想:“哦?就这容易就断掉吗?点感情也没有——真是龌龊!”他又问:“怎?端午节没有来收帐?”余妈道:“是小徒弟来。”
这余妈在他家待三年,她把小褂裤叠放在床沿上轻轻拍它下,虽然没朝他看,脸上那温和苍老微笑却带着点安慰意味。振保生起气来。
那天下午他带着个女人出去玩,故意兜到家里来拿钱。女人坐在三轮车上等他。新晴天气,街上水还没退,黄色河里有洋梧桐团团影子。对街带小红房子,绿树带着青晕,烟囱里冒出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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