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四（13 / 13）

平川之间有个无法提及又难以忽视分歧：苏昂把那三个没有出生胎儿视作真正生命，平川却认为他们是不存在人——所以她似乎没有资格如此悲伤。她早就从平川态度看出，他认为她自怜自艾是在放任自己沉溺其中，近似于种人格缺陷，以至于她都开始为自己痛苦感到羞耻。日子天天过去，她不再时时流泪，看上去像是已经渡过痛苦，但她在内心深处明白，她只是花很多时间学习与痛苦相处，而不是战胜它们。

住持不再说话。他闭上眼睛，面容平静而慈悲，却不再有沟通可能。苏昂忽然再次被那种强烈“命中注定”感击中。她是为余姐才会踏上这趟旅途，但她现在觉得，这其实是由股更强旨意推动。桩悲剧只有在你真正理解它时候才能过去。她糊里糊涂地来到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寺庙，其实是为结束自己人生中段过往，为拆掉心墙，让新光照进来。她已开始明白老和尚试图告诉她道理：痛苦虽然不可避免，但除煎熬，你还可以选择从中收获更多东西，甚至让它变成你自身部分。

她在泪眼模糊中看见Alex。他移到她身边，很自然地握住她手。她对他举动感到意外，但也马上情不自禁地回握他手。她喜欢他手指触觉，那种感觉很自然，就像已经握好多年。

毫无征兆地，对面住持开始唱诵起来。这回声调和刚才很不样，每隔几秒便发出个悠长尾音，掷地作金石之声，又好似虎啸龙吟。他声音仿佛具有种足以改变物质形态力量，苏昂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体内变化——从前结冰地方，变成涓涓细流。它们在她身体里汩汩流淌，就像是在以种特殊方式向那失去之人道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