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,粒粒从个身陷沼泽梦里醒过来。从梦境里跨进现实那恍惚刻,身体好像还被吸在摊泥浆里。黑暗中,她伸手到身下摸摸,摸到真实湿渍。
人泥潭通常就是自己。她保持原状不动,伸开四肢,以自,bao自弃怠惰躺小会儿,直到又股热流涌出。墙上钟表显示:四点二十八。指针是夜光,钟面背景印着首楷体唐
、十五年成为父女,情况会大不样。那时她还是母亲心头要紧人物,她不悦是算数,而且他们必须朝夕相处,杨器想要搭建过得去家庭关系,必须花心思莳育真正融洽和接纳。如今他衰老疲惫,生命热力所剩不多,得省着点用,耗费在取悦继女上,不太划算。而粒粒也早就习惯放弃“父亲”所能提供东西。就像没必要给断臂维纳斯塑造手臂,有些空缺,留着比补上好。
不在起生活,怎都好办。在有限共处中保持和颜悦色并不难,其余时间,只要不打扰对方生活就够。也许未来会有些事,些瞬间,让她跟他距离拉近些……但那种前景对他们都没有吸引力。
杨器与母亲结婚前几个月,粒粒从外地回来次,陪他们去完成婚前财产公证。从公证处大楼出来,三个人在路边站住,互相打量,各自露出含有感慨、憧憬、羞涩、如释重负等意味微笑。
他们没办婚礼,只请来双方尚健在父母,起吃顿饭。粒粒和杨器儿子都没出席。粒粒姥爷已去世,但杨器前岳父岳母都到场。他岳母眼眶发红地说,这女婿可是打着灯笼难找,可怜闺女走得早,没福气跟他过到头,嫦娥呀,便宜你喽!
后来母亲把他们到三亚旅行结婚照片发过来。粒粒用手机张张翻完,给母亲回电话。聊这聊那,差不多快挂电话时候,她问:妈,你爱杨叔吗?
问出这句话时,她感觉自己又回到哭着求母亲离婚年纪——那年她八岁。
母亲回答在意料之中:嗐,少年夫妻老来伴,到这个岁数,就是搭伙过日子,能过得和和睦睦,已经是好运气,提什爱不爱!
那,他身上哪点让你决定跟他在起?
这倒真有。跟你讲啊粒粒,第二次和他出去看电影,看部美国片。片子演到个地方,里面人说句话,那话挺平常,可觉得特别有意思,就笑,听到旁边杨器也在笑。那句话,全影院人都没笑,只有跟他起笑出来。那时就觉得,以后跟他过日子,应该过得下去,起码们能笑到起。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?
粒粒说,妈,你想得对,非常非常对。你呀,总算聪明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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