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玉亭还没回答,那边杜新箨接口说道:
“不要紧!至少明天,后天,下星期,下个月,再下月,都还不要紧!岂但上海,至少是天津,汉口,广州,澳门,几处大商埠,在下下下几个月内,都还不要紧!再不然,日本,法国,美国,总该不至于要紧!供们优游行乐地方还多得很呢,不要紧!”
林佩珊扑嗤声笑,也就放宽心。她是个活泼泼地爱快乐女郎,眼前又是醉人好春景,她怎肯为些不可知未来危险而白担着惊恐。但是别人心事就有点不同。李玉亭诧异地看杜新箨会儿,又望望吴芝生,范博文他们,似乎想找个可与庄言人。末后,他轻轻叹口气说:
“嗯,——照这样打,打,打下去;照这样不论在前方,后方,政,商,学,全是分党成派,那恐怕总崩溃时期也不会很远
杜新箨说:
“不要太乐观。上海此时也是危机四伏。你想,米价飞涨到二十多块钱担,百物昂贵;从三月起,电车,公共汽车,纱厂工人,罢工接连不断。**党有五月总,bao动计画——”
“那实现没有呢?今天是五月三十!”
“不错,五月可以说是过去,但是危机并没过去呀!陇海,平汉两条铁路上是越打越厉害,张桂军也已经向湖南出动,小张态度不明,全中国都要卷进混战。江浙交界,浙江温台带,甚至于宁绍,两湖,江西,福建,到处是农民骚动,大小股土匪,打起**党旗号,数也数不明白。长江沿岸,从武穴到沙市,红旗布满山野,——前几天,贵乡也出乱子,驻防军营叛变两连,和共匪联合。战事天不停止,共党活动就扩大天。六月,七月,这顶大危险还在未来呀——”
“然而上海——”
“噢,就是上海,危机也天比天深刻。这几天内发觉上海附近军队里有**党混入,驻防上海军队里发现**党传单和小组织,并且听说有大部分很不稳。兵工厂工人暗中也有组织。今天五卅,租界方面戒备得那严,然而还有示威,巡捕警戒线被他们冲破,你还说租界当局太张皇?”
李玉亭话愈说愈低,可是听人却觉得入耳更响更尖。杜新箨眉头渐渐皱紧,再不发言;张素素脸上泛出红潮来,眼光闪闪地,似乎她热情正在飞跃。吴芝生拉下范博文衣角,好像仍旧是嘲笑,又好像认真地说:
“等着吧!博文!就有你诗题!”
范博文却竟严肃地点下头,转脸看定李玉亭,正待说些什,可是林佩珊已经抢上先:
“上海总该不要紧罢?有租界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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