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月止声,她自是明白楚瑜此来趟所谓何事。
寒食之际,飞花之时,清明雨沉,关押在诏狱流犯起上路。出城门,等着他们是劳苦路途和归乡无期。
出城门,官路伸着数百里,盘桓而无尽头。官差着黑罩衣腰间束扣金带,身后是锁着镣铐流犯。春城飞花,散不开这支队伍阴郁,踏步,便离家远步。
城外折柳坡上停着辆马车,在等人。
衣着精贵小厮拦住官差低语几句,从袖中取出锭子塞入官差手中。那官差眉眼舒展,笑着颔首接,转而从身后人群里叫出人来,提点几句。
华盖马车行过归德街,昨夜里下过雨,青石板呈片碧色,远远瞧去竟似大块碧玉平铺十里长街,皲裂成数百节,倒映行人步履,颇显清冷萧瑟。
街上那也曾盛极时镇北侯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已经被砸烂,没丝毫威严气势,缺门匾大门上不过些许时日就盘上蛛网层层,盖红印封条被风吹得呼啦作响……
秋月伸手将帘子暗住,将镇北侯府隔绝在马车之外,轻描淡写道:“二爷不能见风。”
楚瑜缓缓收回手来,不再坚持。
秋月沉默半晌,才道:“秦家下人全部发卖,家产尽数抄封,秦家母女投奔本家,颇不受本家族长待见。本家怕秦家母女给他们带来麻烦,毕竟是在朝廷里犯这等大事,难免不受牵连。秦家母女苦求多日,族长才同意分个边角地给她们住下,这回倒是真仰人鼻息,怕是将来日子都过得不如意。”
……
白色囚衣满是污脏,长发披散,颇是凌乱,那人手腕脚腕皆是镣铐,原本高挑身形略显佝偻,步伐踉跄却不知是否囚衣下满是伤痕。唯有抬头间,方见几分颓败俊色,只是抵不住满目木然,宛如没生气。
“秦侯爷,家主子有请。”那小厮语气倒是恭敬,只是姿态多少有几分自矜。
秦峥缓缓抬起头,轻呵声:“已不是侯爷,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?”
诏狱流犯便是亲人也不准探望,这个时候能拦路
又何止是不如意这般简单,间简陋小阁楼,逢风飘摇,逢雨则漏,几寸之地,桌床,薄衣破衾,处处受本家人白眼,这样日子对秦家母女来说,每日都过得煎熬。
只是秋月懒得多言,讲太多,不过是平白污二爷耳朵。
楚瑜听完并无反应,只是淡淡点点头,拢紧身上大氅,低声咳起来。
秋月忙倒杯热茶递过去,轻顺着楚瑜腰背,道:“二爷不该出来,这几日正是凉。”
楚瑜唇上无血色,衬得整张脸都雪白,唯有双眸子乌黑似幽潭千丈,让人瞧不出情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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